淺淺的文字就像冬日的暖陽，從天而降，余味悠長。


【老樟樹下】

　　剪開一只白練，剪不開眼底深沉的風(fēng)華。
　　樟樹下，祖父家。
　　推開吱呀的木門，木頭上銹跡斑駁的紅漆輕輕掉落在手，跨過內(nèi)屋的門檻，堆滿了灰的壁櫥旁，幾只依稀能辨的紙鳶，依舊神采奕奕地掛在墻上，可見當(dāng)年的精彩。
　　出差的父母將我放在您身邊，那是我第一次見您。
　　洗得發(fā)白的藍格襯衫，灰黑色的棉麻短褲，一雙磨毛了邊的運動鞋——父親曾穿過的。你笑盈盈地盯著我，花白的頭發(fā)，堆滿皺紋的眼底藏滿了愛意。
　　一個平凡的老人確有不平凡的想法，您說想讓您的風(fēng)箏傳承下去。
　　您總是樂呵呵的，談起遙不可及的夢想時，撐起眼底密密的紋路，開心大笑，臉頰黝黑中透著紅。
　　您下地農(nóng)忙，我在樟樹邊玩耍，時而逗逗地下的小蟲，時而挖挖地上松軟的泥土，在田里撒野奔跑。
　　最期待的便是看您制作風(fēng)箏。您不急不慢地坐在藤條躺椅上，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寶盒，里面滿是珍藏已久的寶貝。
　　您剪下一只白練，用粉筆在布上彎彎繞繞一劃，一氣呵成間，一只雄鷹躍于眼前。驚嘆之余，您拾起木柴，熟練地劈成細(xì)條模樣，剛勁有力的大手，用十足的力道將木條壓彎，順手拿起那瓶快用完的膠水，對著風(fēng)箏和木柴的交界處，細(xì)細(xì)地抹了上去。布面包裹住的木條，不屈地?fù)纹鹦埴椀募沽�。剪去多余的布料，系上一根�?xì)繩，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鷹在我眼前展了翅。我拍手不斷喝彩，您只是笑了笑，眼中藏著淡淡的失落，不再言語。
　　單調(diào)簡陋的泥墻，堆積灰塵的壁櫥，無論是怎樣的平凡與黯淡，都已被您的紙鳶賦予了生機勃勃的味道。
　　您從未放棄過您深知不可實現(xiàn)的夢想，從未放棄制作紙鳶的手藝，而你只是將它埋在心底，不向任何人提及。
　　直到那天，安靜的空氣被稚嫩的童聲打破:“外公，這好神奇啊，我也想學(xué)！”
　　祖父的回答已記不太清，卻仍記得當(dāng)時他眼中閃爍的淚花夾雜著驚喜。
　　風(fēng)拂麥田鋪滿金光的香，堅硬的泥土地里冉冉飄飛起一只紙鳶。
　　縷縷輕絲在外婆掌間，飛舞，交織，編織出人間的溫情。
　　細(xì)細(xì)的銀針，精致的繡花，記憶的傳承，都不及外婆的溫柔。
　　午后，陽光被樹葉剪的支離破碎，我總愛蹲在外婆的老式縫紉機旁。細(xì)看外婆用簡單的金絲勾勒出美妙的圖案。風(fēng)，輕拂，掀動她的衣角，細(xì)碎的陽光印著她的眼，目光熠熠，深深的眼窩里藏不進歲月的柔情。
　　年輕時，外婆是村里最能干的人，她的銀針縫針補了多少鄰里的生活。母親自小就跟著外婆奔走于村頭與村尾，自然學(xué)會了不少針線活。媽媽還說，等我長大后，她也要將一些手藝傳授于我�？傻炔患拔�“長大”，外婆現(xiàn)在就教我了。
　　“這只手指偏上，另一只手按住布，先用線系結(jié)……”外婆總一手指著布，一手握著我的手，教我獨特的針線手法，偶爾唱幾聲小調(diào)。外婆的手不大，卻剛好能握住我的拳頭。粗糙的掌間，一道道皺褶和淺黃的老繭，像綻放的簇簇野菊，生長在陡峭的懸崖邊。外婆的手掌暖過冬日的陽光，那是最美的時光。
　　望著望著，氣息吞吐間，悠揚的歌聲回蕩，清新而空靈，空氣似乎多了一絲溫暖的清香、春的氣息，我甚至覺得呼吸都暢快了許多。
　　但美好總停留在下一站，之前最終成為回憶。
　　科技飛速發(fā)展，現(xiàn)代工藝發(fā)達。搬家后，家里的老縫紉機很少再用，但那坑坑洼洼的木板卻被外婆擦拭得十分干凈。生銹的鐵架下墊著白色布料，整個機身用一張紅紗布遮住，顯得十分神圣。我知道，這是外婆內(nèi)心深處的熱愛，是下一站的傳承。
　　可曾經(jīng)意氣風(fēng)發(fā)的外婆，卻漸漸老去，佝僂了后背，松弛了臉頰，雙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。
　　一個清晨，我看見外婆一人獨自在臥室窗邊的小桌上。透過陽光，瞇著那遍布皺紋的眼，用那顫抖的雙手穿線。我靜靜地看了許久，外婆卻沒有注意，眼看線被剪斷一截又一截，在口中抿了一次又一次，可線依舊沒有被穿好。外婆的手止不住地顫抖，我的心也隨之一顫。
　　我悄悄走上前去，握住外婆那皺紋縱橫的手，那曾經(jīng)溫暖著我的手，如今就讓我來溫暖它吧！外婆一怔，頭稍向上抬，看見是我，深邃的眸子彎成月牙，嘴角掛著一抹笑臉，臉上的皺紋也聚成了一朵花。她一只手緊緊捻著細(xì)線，另一只手握著針，我包裹住外婆的手，細(xì)線輕盈地穿過細(xì)小的針眼，線尾在陽光中舞蹈。一輪暖黃的圓月緩緩升起，獻上光明與溫暖。一瞬間，柔亮的月光恰好映入我的眼眸中，一片燦爛輝煌。閉上眼睛，身心舒緩，心靈不覺飄向遠方。
　　淡金色的陽光穿透外婆的老花鏡，印在針線上金黃的圓暈。白線染上了色彩，銀針映照出光芒，勾勒出一副燦爛的畫卷。 
　　透過窗子，柔和似絮的浮云擁簇著盈盈皓月冉冉上升。夜，靜極了。我徹悟，原來外婆始終保持著一顆素雅、芬芳的心。抬頭，淡然行走，一路撿拾，一路珍藏，絲絲縷縷的情愫融進生命，在心底安靜地生長，體會到生命時光的靜好，即使耄耋之年，仍對生活無限熱愛與堅守，心靈的慰藉多么美好動人。
　　窗外的月亮升得更高了，銀河里的星星難以計數(shù)，如畫，畫的主題是熱愛與親情的美好。

　　歲月往來，四季盡然。多逢愁苦，總憶想外婆的微笑。
　　冬白如蒼，霜凍似傷。那時我為學(xué)業(yè)的挫折悲嘆。一次失敗，我竟哀傷不振，似落于世流過往，湮沒在塵揚之中……
　　新年之熾紅也難以溫?zé)嵛倚模�但外婆的微笑，撫暖了我�?br /> 　　我回至鄉(xiāng)村，曾經(jīng)在這歡愉的回憶不再，只能作我心頭殘稀的向往。我低蒙著頭至外婆房前。她快步擁住了我，微笑著握緊我寒而紅的雙手：“孩子啊，想外婆了沒？”我微微挑起眼眸，那樸實而咧著的嘴角，多皺而慈祥的面龐上，她的微笑不禁為我心頭添了一絲暖熱與親切。
　　外婆牽起我的手，行至那溫?zé)岬男∥葜小Ｋ�拿來我最愛的芝麻餅，微笑地送至我手中�?ldquo;吃吧，你小時候總叫外婆做給你吃。”我接著芝麻餅，輕悄地看著外婆。
　　她仍咧著嘴，紫紅而皺的面龐又樸素著實了些許。那自然而仰的嘴角，似她心中永遠溫存的樂觀與美好。心中有著一份輕柔的嘴角，溫暖便輕輕撫平了我心頭一角，手中的芝麻餅也甜蜜地入了味蕾……
　　“讓外婆帶你去山頭看看，品品這清爽的雪景。”外婆微笑著牽著我的手，領(lǐng)上了山頭。 微雪觸于指尖，清氣暢入心底，心中舒緩平靜。外婆握起我的手，凝望漫山輕白，微笑道：“外婆一生最喜的便是微笑。皺紋的地方，只表示微笑的來過；霜凍的冬天，只表示春天的將至。我們生活在這無苦難的幸福國家里，親情似這雪般縈繞。寒意之難，總會由春驅(qū)散。心頭之愁，總會一日消無蹤跡。時時保持樂觀心態(tài)，春的微笑總會輕然進入心靈。”
　　那微笑，一雪景，心頭再無愁意，暖意撫平，只要有外婆的微笑。
　　春意一日終驅(qū)寒，“春”的微笑終至心中，時時持有樂觀，不以一時愁苦。外婆的微笑，我永遠放在心中……

【詩和遠方】

　　指縫間流過的陽光，細(xì)數(shù)指縫間流過的歲月中。白駒過隙，不變的是萬縷情絲。我在人生道路上頻頻回望，珍惜并感激那些向我奔赴而來的愛。
　　月亮悄悄爬上天空，靜夜的美好總能驅(qū)走人心中的烏云窗外的雨滴滴答答，這是自然界獨有的小夜曲。涼氣微微襲人，我和了書，進入了夢境。雨下得大了，本以為靜謐的夜竟成了恐怖之夜。
　　隱隱作痛的胃部讓我一點點蜷縮。我用被子緊緊捂住肚子，像一只可憐的病蟲，輾轉(zhuǎn)難眠雨下得越發(fā)急了，豆大的汗珠流過我的額頭，我費力地看了一眼鐘表，凌晨1點多。爸媽外出了，明早才能回來。聽著雨，我越發(fā)疼痛難忍，我強迫自己睡一下，又在痛中醒來，迷迷糊糊終于挨到天亮，匆匆忙忙跟爸媽去了醫(yī)院 。
　　疼痛漸漸緩解。醫(yī)院里有些冰冷，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，樓道里人聲嘈雜，我坐在輸液室，半睡半醒，突然的來電讓我猛地清醒。電話那頭的朋友因為我的失約有些憤怒， 后來她漸漸變得溫柔，嘮嘮叨叨得像個老者，囑咐我許多。記不清回答了多少“嗯”，我又睡著了。
　　微微的饑餓感讓我有些開心，我睡醒了，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，朋友就坐在我的身邊。我沖她呲牙傻笑著，她的頭發(fā)濕漉漉的，整個人像個落湯雞。“胃不好，還不注意照顧自己，當(dāng)真讓你愁死了。說好了在公園見，我整整等了你兩個多小時，還以為你出地球了呢。”她不停撩撥著她額前的濕發(fā)，氣鼓鼓的臉像個紅氣球，橫沖直撞的樣子，還是和以前一樣，像個小瘋子。“給你買了熱粥，沒放糖。我沒忘你喜歡吃甜的，但特殊時期，你這只饞嘴懶貓就別任性了。”我伸手接過那杯熱粥，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還言。
　　接過粥的時候，我無意碰到了她的手指，和寒冰一樣冷。她腳上穿了雙白色運動鞋，鞋底的邊緣已經(jīng)沾滿了泥水，鞋面也都是污漬，褲子濕了半截，但外套里的白T恤還是和往常一樣潔白如新。我的腦中浮現(xiàn)出這個女孩在早晨冒雨騎車的場景，不禁握緊了那杯熱粥。我將腿上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，隨后喝了一口粥。“這粥真好喝。”傻瓜，我買的粥當(dāng)然好喝。”輸液室里，兩個女孩咯咯的銀鈴般的笑聲久久回蕩 。
　　朋友，謝謝你這一次的奔赴而來。余生，我隨時愿意不顧一切向你奔赴。彼此奔赴，我們來日方長，地久天長。

　　家中有塊巴掌大的小院，閑時在里面種種樹，養(yǎng)養(yǎng)花，澆澆菜，倒也是一個樂趣。小院雖小，卻也有著許多屬于它的故事。
　　堅強，是銀白下的一抹綠。
　　雪，無聲無息地趁著夜色落下，我站在窗前擔(dān)心地看著院子里，院子里種了很多青菜，我不明白青菜為什么要在冬天種，凍死怎么辦？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我便沖進院子，院子里一片雪白，半點看不到青菜的影子。
　　是啊，那么小，那么嫩的青菜在外面凍了一個晚上，怎么會活？
　　我小心翼翼地扒開地上的雪，一抹纖細(xì)的綠便映入眼簾。小青菜雖被雪壓了一晚，卻依然挺拔青翠，看上去一碰便會壞的葉子，也好好的，一個缺口都沒有，看似柔，實則剛，看似弱不禁風(fēng)，卻堅強不屈。
　　母親說過經(jīng)歷過雪的青菜都會有一絲甜的。
　　孤獨，是綠葉掩映的一抹紅。
　　地下，凌霄花的根不斷生長著，龐大的根系縱橫交錯，似乎在積蓄力量。
　　地上，它卻看起來奄奄一息。
　　枯黃干癟的枝干，張牙舞爪地攀附在柵欄上，像一個枯瘦的，已近垂暮的老人。
　　沒有蝴蝶看過她一眼，沒有蜜蜂在它身上停留，連院里的其它花草都開始排斥它，它一直沉默，獨自忍受孤獨，更加拼命地扎根，讓根在地底蔓延。
　　終于有一天，它褪去枯黃的死皮，露出墨綠的枝條。接著像開了掛似的瘋長起來，花兒也隨之綻放。那火紅色的花瓣，迎著暖陽怒放，鮮艷的色彩讓彩蝶忍不住駐足。
　　它忍受孤獨不鳴則已，一鳴驚人。
　　淡泊，是綠中包裹的絢爛。
　　院落的一角栽著一棵無花果樹。長得極普通，葉子像人的手掌經(jīng)絡(luò)分明。
　　無花果不是無花，只是它的花小得讓人不易察覺。
　　很快，當(dāng)你還在關(guān)注它是否已開花時，樹的枝節(jié)之間已悄悄探出了一個個深綠的小圓球，它們隱匿在綠葉間，等你發(fā)現(xiàn)時，果子已像氣球一樣脹大，最大的竟似一個小拳頭。
　　這是三年來無花果樹第一次結(jié)果，這棵樹連朵花也沒有，果子也普普通通，肯定不好吃，我想。
　　母親似乎猜中了我的心思，她摘下最大的果子，沖洗干凈，用手扒開，紅色的果肉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。那紅不深不淺，偏著粉，像夕陽落下時，絢爛的云霞。
　　原來它淡泊不愿以絢爛示人。
　　家中小院不大不小，故事剛剛好。

【長風(fēng)吹徹】

　　又是一年春，老家屋附近的一片林里，我站在那堆埋著你的土旁，看著火焰跳躍，將錢物送到你的世界。一陣風(fēng)流過這片林，樹葉沙沙作響，也將我的記憶吹得好遠好遠。
　　你總留著寸頭，皮膚微黑，身材高大，看上去總是嚴(yán)肅的模樣，但沐浴過春風(fēng)的人都知道你有多溫柔，笑起來也就成了一條縫，眼角淺淺的魚尾紋像開在春日里樸素的小花。
　　那時我們會在夕陽沉沒前來到沿河邊，感受傍晚的風(fēng)，再見證星月的降臨，你的大手包裹我的小手，溫暖干燥的安全感，至今難忘。我也會蹦蹦跳跳到處亂跑，而你就慢慢走在我身后，春風(fēng)般無聲保護我�？偸堑轿彝胬哿耍瑧袘械刈�在石凳上，不再走一步，你會一邊哄，一邊讓我扶上你的背，慢慢將我背回家，我也總會在你寬闊的背上就安然入睡。
　　我最喜歡在春天刮風(fēng)時和你去放風(fēng)箏，我坐在草地上看風(fēng)拂過青草野花，再抬頭，你已裝好風(fēng)箏，正在試飛了。我會蹦著，激動地拉著你的衣，你便用有力的手將我抱起，讓我親手將風(fēng)箏送上藍天，春風(fēng)陣陣吹呀，風(fēng)箏越飛越高，我銀鈴般的笑聲也藏在風(fēng)里。
　　人總說父愛如山，我卻覺得你的愛如春風(fēng)，默默無言，悄然將我包圍。
　　可我沒想到，帶你離開我的也是春風(fēng)。那天太陽很好，風(fēng)卻比往日大點，在被媽媽帶離學(xué)校并告知你的離去時，我的內(nèi)心其實無大波瀾，可能因為昨天你還帶我去醫(yī)院掛水；可能因為我太小，不懂死亡的意義；可能因為風(fēng)還在繼續(xù)向遠方吹啊吹……
　　你的離開非常突然，毫無征兆地在一個春天的夜里倒下，醫(yī)生說是胃穿孔。舉行葬禮的那兩日，我都無甚反應(yīng)。直到最后與你握手告別時，我摸到一雙冰涼僵硬的手，那不是記憶中溫暖干燥的大手——好陌生，我好害怕。我猛地縮回手，帶著驚慌地拉著媽媽的衣角離開，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快松開你的手。你去火化的那天，風(fēng)刮得好大好大，我站在風(fēng)里，身邊卻少了一個替我擋風(fēng)，為我披衣的高大身影，眼淚不禁地就掉下來。我才意識到你永遠永遠不會回來，永遠永遠不會向我伸出手，春風(fēng)原來也會那么寒冷，冷得我不愿離開媽媽的懷，我記得我哭的聲音模糊，卻依舊喊著“我要老爸，我要老爸回來。”但風(fēng)已經(jīng)吹遠了你的靈魂。
　　風(fēng)在耳邊又整整吹了六年。
　　你已經(jīng)離開我六年了，其實我在難過不足一個月后就緩過來了。因為生活沒太大改變，夕陽依舊沉默，星月依舊降臨，風(fēng)箏依舊飛翔，風(fēng)也依舊吹向遠方……
　　但我會好想你，每當(dāng)起風(fēng)的時候，思念就隨風(fēng)流出，無意間聽到一句歌詞“刮風(fēng)這天，我試過握著你手，但偏偏，風(fēng)漸漸，把距離吹得好遠。”忽的就想起了你，思念竟自己成了一陣流淌的風(fēng)，吹了好遠好遠，如果你在風(fēng)里，必然是能聽到的。
　　長風(fēng)吹，吹不散距離。每當(dāng)樹葉發(fā)出沙沙聲，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時，我都與你在風(fēng)中相擁。


【大街小巷】

　　塵世冗雜繁擾，人間煙火紛紛未了，原是美好。
  　  數(shù)學(xué)徹底成了心底的一片陰翳，我茫目地望向鏡子，我到底應(yīng)該做何模樣？
   　 清晨臨了，還留有幾分暗夜的殘影，幾分薄涼，幾許憂傷。
   　 匆匆下樓。早餐店內(nèi)熱氣氤氳，是鮮明的，是暖人的。有裊裊的白煙，會緩緩地涌出。伴著幾點白光，漫洇開天色。似是亮了些，也許又只是錯覺罷。我搓了搓略有些麻木的手，迎面撞上了老板娘燦爛的笑顏。
 　   “一碗豆?jié){，一個包子，謝謝。”“好嘞！”老板娘拉長了調(diào)子。
    　我打量起了小店。小店不大，前面擺著幾屜蒸籠，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胤胖�，其間是桌椅，后面有一個用一塊布隔起的一個隔間，很干凈的感覺。桌椅都是木質(zhì)的，整整齊齊地擺著。桌上油鹽醬醋，擺的是生活。
    　老板娘瘦瘦的，不算高，很精干的樣子。男人則是胖憨憨的，一副老實樣。相同的是，兩人都很愛笑。老板娘在人前忙活，老板就在隔間里做吃的。兩人配合默契。
   　 老板娘端著豆?jié){和包子，來到我坐的桌前。她打量起我的校服，含笑道：“學(xué)生啊。”我嗯了一聲。她的眸子清澈，似是亮了一下“好學(xué)校��！”我望見，她的眼里似乎也都滿盛著笑意，濃郁得化不開。
   　 我盯著豆?jié){，月白瓷碗間盛著豆?jié){，銀色的勺，臥在一側(cè)。依稀可見些尚未化開的糖。我提起勺，輕輕地將糖與豆?jié){攪勻，發(fā)出很好聽的脆響，敲成平平仄仄的詩行，暖意彌漫在胸膛。豆?jié){的表面映出我的臉龐，我該是什么樣子？總之，不該是這副頹然的面貌吧？不禁苦笑。
   　 我望去，老板娘的目光透過漫漫的霧氣，瀲滟開，可見的溫柔。她停下了手中的活，斂著眸，像是在敘說一個曠遠的故事。
   　 老板娘說，他們有兩個兒子。大兒子不懂事，學(xué)不下去了，便一個人出來打工。他們倆放不下心，便也帶著小兒子搬了過來，盤下了一間店面，做些小生意。老板娘說，剛開始的那段日子，真的很苦。他們過著起早貪黑的辛苦日子，卻只能咬著牙，挺住。她說當(dāng)每天早上看到有那么多學(xué)生在吃早餐，吃飽后很滿足的樣子后，她釋懷了。因為她看到了大兒子的影子，她覺得她所有的辛勞沒有白費。小兒子學(xué)習(xí)挺努力的，她說這挺好的，她知足了，她不貪。也沒什么值得貪心的，所幸一切值得。
   　 她的嘴角上揚，久久地望遠，似是在懷念。
    　我愣怔住了，不禁問自己，我也應(yīng)該是這個樣子啊。無論如何面對生活，生活總還是不變的。選擇權(quán)在我們手中，為何不讓自己開心些呢？
   　 包子的肉餡很足，分量恰好。豆?jié){不算甜，意外的純，彌漫著濃郁豆香，其間有可以品出的用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