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點以后的夜，萬物的深處，書中的邂逅……
　　那段恰好的時光，那些燦爛的細節(jié)。
 
【且向深處行】
  　　學生走得差不多了，走廊里沒有喧鬧的喜悅，才收拾東西離開。
　　剛跨出教學樓，絲絲涼意就彌漫全身�？粗�今晚清冷的月亮孤獨地懸在空中，只有幾顆微弱的小星星點綴在夜幕。我不禁拿起手機給月亮拍了照，讓它的美能夠永存。教學樓里依舊是燈火通明，還有一些孩子努力奮斗中。
　　走出校門，兩旁的路燈明亮猶如白晝。校門斜對面，有家熱干面館掩映在市井，一條幽僻的石子路通向門前�；椟S的燈光下，花白頭發(fā)的中年男子正在專心地調(diào)面，面前的食物區(qū)整潔得發(fā)光，簡易的棚中已經(jīng)坐滿了學生，他們在談笑著、嬉鬧著……這是家有魔力的面館，能夠掃除學生學習的疲憊。
　　提著一碗面，我走出了魔力面館。在學校旁邊的小吃區(qū)，我看到一輛與眾不同的小吃車。車前放置了高腳椅子，車頭還掛了幾尾彩色的錦鯉，喜氣而顯得小資。小店里干凈整潔，只有食物的香氣在清涼的夜色中絲絲縈繞。
　　蕓蕓眾生，日復一日，扮演著各自的角色，但也可以做到與眾不同，只需用心一點點，好好經(jīng)營自己的小事，總會改變些什么。
  家有幾塊田地，田地上還有一層嫩綠的青草。睡在土地的懷抱里，可風，可月，可臥，可眠。
　　天空是令人愉悅的清亮色，當透明的雨滴把澄明的天空落靜了的時候，泥土上奶奶種的各式瓜果，便紛紛開始選定位置，角逐。一陣清風吹來，樹梢上的小葉子晃著腦袋，馨香四溢。泥土的深處，是瓜果熟落的聲音，是一束風下雋永美麗的畫卷。
　　有時如果運氣好，還會看到一些偷偷從泥土深處爬出來的小蟲子。它們貪婪地吸收著陽光。我輕輕用手觸碰它們，它們轉(zhuǎn)而又害羞了，飛快地逃離。泥土的深處，是對文明的更好認識，是對生命更好的理解。
　　我曾經(jīng)笑奶奶像塊泥土，皺巴巴的，又黑。奶奶一邊假裝慍怒，一邊稱我作泥娃子。細細地看奶奶頭發(fā)，早已花白了不少。倒也只有這一點，與泥土不太符合。奶奶的手都是被她那些孩子氣的莊稼弄粗糙了。因為它們有的偏要生長于烈陽盛夏，有的又都凌于冰雪寒霜。奶奶早已把她的大半輩子化成泥土，默默的為它們付出。泥土的深處是其特有的厚實感。
　　冬夜小寒，夾一畫板，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冬日泥土上。那黑黑的泥土，暈著溫暖與希望。它的深處，有農(nóng)人的盼望。
 
【驛路駝鈴響】
  　　校園里的樹葉實在是斑斕至極。既然，冬日被渲染得如此溫情，何必總讓課堂局促于一室之內(nèi)呢！我說，這個時節(jié)去銀杏大道看銀杏是最適宜的了。孩子們當然是“雜然相許”，儼然“脫籠之鵠”了。
　　單單只是去看銀杏，確實是有些單調(diào)了。順道，我們也看道旁的那排醒目的無患子樹。那七八棵樹是一樹棕黃，一樹墨綠，一樹棕黃間夾雜著墨綠。嘴饞的孩子居然說它是桂圓樹，枝葉間還掛著好多桂圓呢！我不僅告訴孩子們這樹的名字，還告訴他們關(guān)于無患樹能驅(qū)魔辟邪的傳說。我說，它因此也叫“鬼見愁”，這可是一種有吉祥寓意的樹哦！孩子們笑得肆無忌憚了，居然調(diào)侃老師是兼職的“祭司”。他們拿這謬論往下推理，無患子樹就成了老師的今生最愛。
　　其實，我最喜歡的是三角槭。就在科技樓與嘉行樓之間的空地里，有這么一大棵，高大又蓬勃。我每天都會透過辦公室的窗口張望它一陣子。冬日的三角槭葉片最美了——暗紅的，深沉而樂觀；橙黃，平淡而優(yōu)雅；紫綠的，神秘而浪漫；紅綠相間的，熱烈而又寧靜……它們和而不同地簇擁，且待來年春風再起，它們便又綠意清新地一同自然轉(zhuǎn)身。這一樹繁密而不凋零的葉片，真的像極了這樣一個值得歌頌的人生：那就是無論你這一路經(jīng)歷了一些什么，歡愉，還是憂傷；酸楚，還是溫馨？但滄桑過后，依舊不忘回歸純美的初心。
　　雞爪槭，似乎一年四季都是鮮明紅潤的。因為溫州太溫暖了，所以它理直氣壯地將這種明艷的色調(diào)占據(jù)了秋冬兩季，以致讓我忘卻了它春日里的黃中帶綠，夏季里清涼的綠意。孩子們很嫌棄這種稱呼，說，喊它“五角楓”多好聽��！“停車坐愛楓林晚，霜葉紅于二月花”，那才叫詩情畫意呢！我卻堅持著自己的看法，說，三角槭其實也叫“三角楓”呢！但它們并不是古詩詞里所寫那種的“紅楓”！孩子們遇到了一個比他們還孩子氣的老師，也只得笑一笑屈從了。他們說，好吧，那我們也稱呼這矮矮的羽毛楓為“羽毛槭”吧！那明黃色的羽毛楓，本就叫羽毛槭�。∧銈兒慰嘤终f是將就我來著呢？
　　玉蘭樹的花與葉年年都演繹著“君生我未生，我生君已老”的情深緣淺的遺憾事：花朵霓裳片片，葉子姍姍始裁出；而枝葉葳蕤，花瓣卻已零落成泥。其實，所謂的父子（母女）一場、師生一場，不也是這種際遇嗎？我們都有著各自的人生軌跡，于漫長人生里交匯，“且行且珍惜”的短暫時光就如揮手間，過后，彼此則漸行漸遠漸無書了。所以，春天聞花香，我們不識其葉子；今日看這葉片鵝黃，再探問其芳名，孩子們難免不都是一臉茫茫然了。
　　見其葉，而不知其名的樹，還有弘景樓前的大片紫薇樹，樹干光潔，稀稀落落的葉片如花色艷麗。孩子們問我，這又是什么樹�。课艺f，“盛夏綠遮眼，此花紅滿堂”，你們猜啊？猜不著，那就等到明年夏天自己再好好地看謎底啦！
　　梧桐樹是最常見的，孩子們也就不需要去猜了。這些梧桐葉啊，分明就是一群黃褐色的小鳥！它們在風中的樹枝頭，在腳步匆匆的地面上，率性地棲息著，恰似一首沒有規(guī)則音節(jié)與韻律的詩歌。那就給孩子們誦讀一句“鳳凰鳴矣，于彼高崗。梧桐生矣，于彼朝陽”吧！可《詩經(jīng)》距離我們太遠，孩子們當然不知其所云了。那就讀白居易詩里生死遺恨的梧桐，“春風桃李花開日，秋雨梧桐葉落時”；再李煜讀詞中感懷故國的梧桐，“無言獨上西樓，月如鉤。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”；又讀徐再思元曲中羈旅懷鄉(xiāng)的梧桐，“一聲梧葉一聲秋，一點芭蕉一點愁，三更歸夢三更后”……我說，你們感悟一下這些感情色彩各異的意境吧！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“詩情畫意”嗎？回應(yīng)我的竟是這樣一句：呵呵，老師這一路處處是套路��！
　　終于走到那銀杏樹下了。我說，生活處處并不都是套路，而更多的是學問。既然，銀杏大道是我們的作文課堂，那就請你們以“銀杏”為話題，跟著《白楊禮贊》學寫作，用心參與、觀察、體味吧！冬日斑斕，請勿辜負！
  　　日落西山，余暉洋洋灑落十字街頭。我穿梭在歸家的人群，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曼妙的身影，是她，張愛玲！
　　她身著墨綠色旗袍，烏發(fā)彎彎，手里捧著一本《傳奇》徑直向我走來。
　　“梁京？”這是她的筆名，我不敢直呼她大名，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感。她輕輕一笑，春風拂柳般溫暖，“喚我瑛吧。”她朱唇輕啟，竟讓我意想不到。
　　點點金光落在她身上，是這般美好。轉(zhuǎn)眼間，繁華熱鬧的街頭空無一人。
　　“瑛，這是《傳奇》的初稿嗎？”我好奇地看向她手里的書。她笑著搖了搖頭：“我剛將它發(fā)表。”其實我對《傳奇》和張愛玲都是了解不深，只是機緣巧合下，我讀到了這本書，我對里面的內(nèi)容很感興趣——一大群真實的生存于男權(quán)文化之下的女性群像。
　　“當今社會中從來不缺乏高高在上的男人和低眉順眼的女人，我想做的是倡導男女平等！”她說這句話時眼里是有光的。是啊，封建社會泯滅了人性，為了生計，誰還在乎尊嚴？
　　“現(xiàn)在的女子大多太過軟弱，我批判她們，也看不起她們。”瑛皺著眉頭，許久不得舒展。我不太懂為什么她一定要執(zhí)著于改變這亙古不變的制度，我想這志向許是過于遠大了。
　　我們一邊走，一邊交談，又聽她說了許多。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條銀杏街道。金秋，扇形樹葉落滿枝頭，風吹葉落，別有一番情調(diào)。
　　“我想，在未來的某一天，這一定會改變。那時，沒有男權(quán)主義，只有人人平等……”瑛的聲音愈漸縹緲，最后終于落在了風中……
　　我從夢中醒來，原來是趴在《傳奇》上睡著了。但，風過林梢，我隱約看見她消失在小路盡頭。
 
 
【琴弦上的花瓣】
  　　有些寂寞的黃昏，將我的孤影拉得愈發(fā)頹長。
　　我手持實心球，獨自留在操場上邁腿，拉弓，奮力一擲——唉！那球好似被隨意丟棄的棉絮，在空中劃出一道極低的弧線，隨即又重重地砸向地面，總是不能恰好地落在滿分線上。偶有幾次扔過滿分線，卻認為是碰巧，總是因為種種原因，或是手形不對，或是力度不夠，最后的結(jié)果總是變得如此黯然。
　　意料之中的差，我不語，只默默將不遠處的“橘紅”拾回。靜立，雙手不停地揩汗，望著那條線，好似遙不可及。不覺，眼中有淚水在打轉(zhuǎn)，自認為很努力了。不經(jīng)意回眸，恰好對上你飽含期待的眼神。你的身上早已濕透，微瞇眼，早已扔過滿分線的你，靜靜地看我投擲實心球。與你相視，益發(fā)緊張。我雙手再一次失去了力度，球重重落下，兀自傷神。驀地，你溫熱的手握住了我的手，像老師一樣，指導我：“彎腰，向前，快，使勁！”
　　循著你的方法，岔開雙腿，將球舉至頭頂，你扶著我的腰，推動我腰部積蓄的力量。最終將我送出，但結(jié)果卻還是不盡人意，可能因為過于緊張，使球偏離中心。看著落魄濕透的自己，自嘲自己不是這塊料，只想放棄了。
　　疏懶的太陽隱沒在教學樓后，只留下點點橙紅的云朵，似蓬松的棉染織淺黃，洇出晚風冰冷地碰上臉頰。我不知所措，眼前的繽紛盡暗淡嘆息。
　　“再試試,一定要保持那份力度！”你說，堅毅地望著我。“不要緊，堅持練，一定行！”我用同樣眼神望向你，互相打氣。落日熔金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并未阻擋我的腳步。操場上，兩束身影相互映襯。心中有絲溫暖，也有絲希望，那聲音回響在我耳畔，鼓勵著我。嗯！我點點頭，蓄勢待發(fā)。
　　我閉上雙眼用心去感受，積聚渾身的力量向前一擲，帶動著腰。砰！那球竟過了線，開心擊掌。
　　那空中完美的拋物線，不是碰巧，而是那三分努力，三分鼓勵，三分盡力和一分恰好。
　　天色恰好般地暗了些，心亦舒展。夕陽的紅，晚天的橘，松木的綠構(gòu)成了頗具特色的晚霞圖，一抹斜陽恰好映照在我們滿心歡喜的臉龐上。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  　　每當我看到那一樹的香泡，總會想起“但惜瓤肉味，沒有橘柚甜”的那一份豁然與灑脫。前些日子，食堂邊上的香泡果又紅了，遠遠望去，如一團團火焰，燃起了我的回憶。
　　我與林老師的“相遇”，是在初一時的一張語文學案上，至今我還記得，那張學案的最后一題，是林老師寫的一首詩歌，而其所描繪的，正是那香泡。在美麗的詩歌中，我不禁對這香泡和那林老師感到好奇，他們是什么樣的呢？
　　秋日里的香泡樹上是掛滿果實的，淺綠的枝葉交錯縱橫，枝頭的樹葉如一艘艘翠綠的小舟，彰顯著生命的蒼勁，即使是在冬日的寒風中，它們依然驕傲地昂起頭，挺直腰桿。而一旁的小樹，葉片卻早已泛黃，被風稀稀拉拉地吹落到地面上，顯得幾分凄涼無力。仔細看來，那樹上的香泡果若沒有綠葉的陪襯，表皮坑坑洼洼，凹凸不平，頂端還長著圓頂狀的凸起，像極了老奶奶蒼老的臉上，那堆滿了的皺紋。其中，大多數(shù)的香泡果底部還泛著青光，顯得生硬而冰冷。我又從我們語文老師那里聽說，香泡果的果肉十分酸澀，還帶著點苦味。我疑惑了，這樣丑陋粗糙而又苦澀難吃的香泡，究竟是哪里吸引了林老師呢？
　　我曾經(jīng)也遇見過林老師，已至中年的他依然紅光滿面，精神抖擻，整天笑瞇瞇的，像是個十多歲的孩子。每當向他問好時，他也是聲音極洪亮地回答一聲：“欸！”，然后回贈你一個燦爛的笑容。幾乎每天，操場上都會有林老師散步的身影，幾乎校園里的每棵樹前，都會有林老師留下的足跡。太陽能高高地升起，但也總要落下，而林老師的心卻像那巋然不動的泰山一樣，從未低沉過。
　　細細想來，這或許是一個巧合，讓林老師注意到了這棵香泡樹。他或許是站在窗前眺望風景時，偶然看到了那滿樹的香泡果，他的眉毛微微挑起，手托著下巴，舔了舔嘴唇，好奇香泡果是什么味道。他或許是在經(jīng)過那棵樹時，停下腳步，抬頭凝望那金黃的香泡果，卻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其既粗糙又丑陋�；蛟S他在路邊蹲下，輕輕撿起一個香泡果，將其剝開嘗了嘗味道，但酸與澀的沖擊卻讓他緊皺眉頭，嘴角咧開。可他沒有埋怨與失望，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個香泡果。過了良久，他的瞳孔中映射出光芒，他的眉毛漸漸舒展，嘴角緩緩上揚，在臉頰兩側(cè)陷出了淺淺的窩，他笑了，是一種豁然的笑。他收起那幾瓣未吃完的香泡果，寫下了一首贊歌。
　　或許，香泡只不過是一種不討人喜歡的植物，它沒有金桔的光滑美麗，也比不上香橙的甘甜可口，甚至，它是粗糙的，難看的，苦澀的。但一種不服輸，不甘愿放棄的精神讓它倔強地展現(xiàn)出自己的花與果實，林老師亦是如此，即使人已不再年輕，但我相信，在林老師的心里，他的青春仍在飛揚。
　　我走到樹前，撿起地上的香泡果，嘗了一口，很酸！
  　　終于下課了。窗外，太陽正高高地掛在天上，那耀眼的陽光閃爍在房頂、樹枝和操場跑步的同學身上，絲毫透不出冬的味道。
　　眼角一斜，突然看到一旁的李同學還在讀著《阿Q正傳》。嘿，我早讀完了！
　　我見他皺著眉頭，凝重的眼光中透出幾分疑惑，便湊過去得意洋洋地問道：“有什么疑問嗎？我全看完了。”
　　他抬起頭問道：“你看，這句‘臣誠惶誠恐死罪死罪’中的‘臣’是誰？”
　　“臣？”我紅著臉探過身去，小聲嘟囔著：“你先讓我回憶一下……” 窗外的云，悠悠閑逛，東一片，西一片，好像在等著看我笑話。
　　我搜腸刮肚，這流水般的時間早已將僅有一面之緣地《阿Q正傳》沖刷干凈。為了面子我連忙道：“這‘臣’，一定是做官人的稱謂，自然是勝利者故作的謙遜之態(tài)，因為他沒有了對手而感到惶恐。”
　　他搖著頭說道：“不對！這‘臣’自然可以指做官之人，但在這里不符合語境啊，再者勝利者已經(jīng)勝利，怎么會降低到如此卑微？我覺得這出于失敗者之口更合理。不然，你再讀讀，你細品一下。”說著他把書推給了我。
　　像是讀一篇新文章一樣，我完全沒印象！天上的云不知何時哄笑而去，連太陽也不見了蹤影，只有一絲絲的日光想掙扎出它們的包圍。我低頭不語，想從結(jié)構(gòu)上找些證據(jù)，強奪點“面子”，卻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我的略讀連“皮毛”都沒獲得！
　　我一摸臉，呀！真燙。無奈我只好硬著頭皮想再探探究竟，余光卻瞥見李同學的目光又鎖定在筆記本上。我的心不由得一顫——這段都背下了嗎？還做了批注？頓時我肅然起敬。
　　在我吞吐之際，突然一句毛躁的聲音打斷了我！
　　“這還用想！一看就是對勝利者的描寫！”
　　抬頭一看，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周圍不知何時聚起許多“好事者”，他們大都瞟了幾眼，就開始高談闊論：
　　“從前后看，是描寫失敗者……”
　　“從整體看，出于勝利者……”
　　聽著聽著，發(fā)現(xiàn)這不像熱鬧的討論，更像炫耀般的自述。我揪住一位“智者”：“你是怎么讀出來的？”
　　他開始支支吾吾，擺著手，搖著頭：“大概是這樣吧——下節(jié)課就是語文課，問一下老師好了！”
　　老師剛出現(xiàn)，便被七嘴八舌的我們圍住了。在她終于聽清問題后，端詳了一會，然后笑著問道：“同學們是如何解讀這句話的呢？”
　　亂糟糟的教室鴉雀無聲。李同學看著筆記，徐徐道來：“我認為這是‘失敗者’所言，根據(jù)前一句‘降的降了’，這句‘誠惶誠恐’的話想表現(xiàn)失敗者投降時的惶恐心理，來突出勝利者的無‘敵手’。”
　　“對了！”老師點著頭，“這里確實是失敗者所言……”聽完老師的一錘定音，同學們都“哦”的一聲散了。
　　而我卻長吁一口氣，茫然地問自己：你為什么沒發(fā)現(xiàn)？答案很明顯——這略讀讀的只是一行行鉛字，在汪澤之中撇了一層水而已。但我又很慶幸，因為這《阿Q》不僅給了我當頭一棒，更震醒了我這一只井底之蛙。
　　窗外，太陽終于掙扎出了包圍，房頂、樹枝又變得耀眼而燦爛。
　　叮鈴鈴——，深呼一口氣，面向老師——新的一課開始了！
  　　殘陽西懸，大街上傾撒著上等的胭脂。
　　大街的盡頭，是一家“固執(zhí)”的瓷器店。進入店內(nèi)，繞過柜臺和展區(qū)，走至后院制瓷區(qū)，一位頭發(fā)全白，留著山羊胡，戴著一副小眼鏡，嘴角掛著笑的爺爺，正在專注地忙碌著。只見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這個即將成型的瓷器，左手轉(zhuǎn)動轉(zhuǎn)盤，右手進行微修，兩眼放光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著自己的孩子。我正打算坐下的功夫，他就做完了。不斷上揚的嘴角，好像在預示著又要有一件藝術(shù)品即將完成。
　　走出瓷器店，來到超市。正排隊測體溫，每個人都保持著安全距離，大多人都戴著口罩，但仍有個別沒有戴。那些沒戴口罩的人測體溫時，旁邊的服務(wù)員會從身后的桌上拿出一個口罩遞給顧客，收到口罩的人說了聲謝謝。雖然彼此都戴著口罩，但他們的眉間眼梢都露出了淺淺的笑。僅僅是一個口罩，卻能在惶惶不安時，傳遞著溫暖與善意。
　　回家路上看見以前常去的一家面館重新開張了，索性就進去點碗面，打算吃完再回家。走進面館，坐到熟悉的角落，老板娘一看，都是老熟人了，笑著說：“老樣子？”我笑著應(yīng)了一聲。這家面館老板一家是從外地來的，為人很實在，我以前很喜歡在這點一碗牛肉面。手工拉伸的面條十分勁道，新鮮的蔥花和蒜末使原本就非常鮮香的湯汁更加淳美。大碗的面上牛肉擠擠挨挨地排在一起，入口即化。面很快就上桌了。令我詫異的是，我原本認為疫情原因，他們會減少牛肉的份量來回本，沒想到不僅沒少，反而比往常還還多那么幾塊，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溫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