盡頭是樺樹的海洋，枝頭插曳著風(fēng)影在響，開端連通著小村，零星的住戶點在長街上……駐足凝視，那些習(xí)焉不察、視而不見的“附近”又鮮活生動起來。


【新綠】

　　當(dāng)樹梢上最后一片枯葉被北風(fēng)摘下，春意便在樹干中孕育。
　　朔風(fēng)凜冽，思盼春節(jié)，除夕時回到鄉(xiāng)下，迎接一派歡喜的新景象。鄉(xiāng)下的屋子青磚紅瓦，有些灰暗卻是每個大年初一的起點。被爆竹聲驚醒，迷蒙間探頭望向正廳。古舊卻一塵不染的堂前是紅彤彤的砂糖橘，花花綠綠的年畫，蓋住墻間原來的斑駁以及外婆和爸媽熱氣騰騰的話題。雙目惺忪卻莫名心安。
　　窗外枯枝搖曳，日暖生煙的小香塔涌出柔波，我枕著這風(fēng)景睡去，舊夢才盡，新衣服疊放整齊在床頭。如今，新衣服被流年洗得褪色，小小孩童已長成了少年。
　　“知道嗎，外婆家要拆了重修。”母親的話怔住了我，有些悵然若失。“房子太舊了，不過今年年底就能修好。”
　　當(dāng)秋葉再次告辭枝頭，外婆的新家竣工。我既盼著早日回鄉(xiāng)下看看，心底又為消失的老屋惋惜。
　　除夕既至，門口是笑靨如常的外婆。
　　她迫切地邀請我們進院。一座二層小樓，簡約大方，新意盎然。屋內(nèi)柔軟的沙發(fā)，玻璃茶幾干凈透亮，點心盤里擺著幾串如珊瑚珠般鮮紅光亮的糖葫蘆。液晶電視映著客廳亮亮的燈光，折射入寬敞的臥室，柜上的花瓶亮晶晶的，插著嬌艷的水仙花，床上的被子整潔平坦，被窗外冬天的落日照得暖暖的。
　　外婆得意地領(lǐng)著我們在屋里轉(zhuǎn)了一圈，看出來她執(zhí)念于舊屋的舒適，但更歡喜于新屋的簡潔，在外婆的喜悅中隱隱有些對過往的惦念。
　　對生活熱愛，用心將新屋筑成最簡約溫柔的模樣，需要辭去割舍的不僅是老屋，更是被記憶美化的往事深情。迎接新屋與新年的一剎，擁抱的是新的生活，新的情懷。
　　老屋不復(fù)，但記憶依然鮮活，不妨接受這初成的美好。家不僅僅是那個曾經(jīng)令人心安的屋子，而是家人與愛的總和。辭別過往華章，迎接小美好與來日方長。履跡過往，更懂未來；歲序更新，更愛生活。
　　若只因悵然與對舊物的依戀，將新意拒之門外，那將無法再前行。
　　在新房子間且行且嘆，只覺它處處可愛。
　　窗外北風(fēng)正緊，天色暗去，樹枝在青灰薄暮中留下道道剪影。爆竹聲聲，新妍光色交織新年的喜悅。繽紛的“花朵”在天空綻放，新房子在光彩映照下，煙火暈染出新意，生機盎然。
　　只有走出辭別的舊意，方能擁抱盎然的新意，小舍得會給予人生無限的小歡喜。立于新屋門前，望向院中光禿禿的大樹，我知道，它很快便會迎來新綠，正如這庭院一樣。

　　晚上，當(dāng)爺爺?shù)碾娖寇嚱?jīng)過一座已經(jīng)掛了好久“封頂大吉”的建筑工地旁時，我看見三個工人，或是四個，穿著沾滿白色泥漿的工服在人行道上走著，幾個人戴著黃頭盔，還有一個頭盔拿在手里。
　　他們慢慢走著，后面跟上來幾個夜跑的人，慢慢地跑著，慢慢地超過了他們。夜跑的人穿得挺少。有一次上學(xué)路上看見一個晨跑的阿姨，冬天，只穿一件熒黃色的運動服，跑得熱氣騰騰。
　　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很喜歡、很贊賞這些晨跑或夜跑的人，他們給我一種莫名親切。當(dāng)天亮起來的時候，當(dāng)馬路上的塵土被川流不息的車輛掀起來時，那些大人們坐在辦公室里，在文件與資料中忙忙碌碌，生活也將變得喧囂。如果他們終日麻木地坐在辦公椅上，我想他們會在無所謂與盲目中度過一天又一天。而這些晨跑或夜跑者們，他們在清晨空氣最干凈的時候，或是夜深人靜的時候，在乳酸釋放帶來的肌肉酸痛中，在運動鞋每次落地的響聲中，在自己三步一次的呼吸聲中，找到那個真實的自我，跑出自己奮斗的激情與希望，跑出自己昂首挺胸的自信與從容。
　　也許他們會感到夏天空氣的稠密，冬天風(fēng)里飛出的刀子，在辦公時，還能體會到這些自己正吸著的空氣的奇妙。運動使人快樂，這句話真沒錯，運動后是極其舒暢的。我還常常想，下雪天，那個第一個推開門，在平整的初雪上留下自己足跡的人，會是什么感覺？
　　我想起小學(xué)六年級，每晚八點，我與爸爸也會繞著匯通市場跑，為運動會女子800米做準(zhǔn)備。我忘不了，在我參加了運動會，也拿了獎牌后，爸爸再提議晚上去跑步時，我十分驚訝。但后來我們?nèi)チ死彸厣焦珗@跑。這里散步的人很多，跑步的人也很多。我也依舊清晰地記得，當(dāng)時我輕而易舉地超過了所有人，但跑了兩公里停下來后，那個戴耳機卷頭發(fā)的小伙子，那個握著手機的叔叔，還有很多很多人，又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跑到我的前面。我想并不是他們體力更好，而是我沒有改掉習(xí)慣，仍然追求速度。但這習(xí)慣應(yīng)該是改不掉了，因為體育課在操場上跑步時，我擔(dān)著“體委”的名號，800米不跑第一，熱身時不和那群玩命飛奔的男生跑在一起，似乎都說不過去。只不過聽到校紀(jì)錄被打破時，大為感慨：外國語運動人才真的太匱乏了！我們小學(xué)記錄也是我那一屆800米冠軍創(chuàng)的，2分44秒，我這個第二整個比人家慢了28秒，現(xiàn)在3分多的居然能破校紀(jì)錄。
　　但在寫的時候，我又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寫這些，原因是：什么時候開始，我不僅為了榮耀而學(xué)習(xí)，連運動竟也帶有功利性了？
　　于是我又想起缽池山的那個夜晚，燈下，樹木艷綠，很不自然的樣子。旁邊是坑坑洼洼的小石板，一個一個慢慢的人，慢慢地超過了我。還記得，有次和爸爸去接表姐，從“學(xué)大”那兒回來，特地到缽池山去打羽毛球。那就純粹是因為喜歡了，我這水平要是去比賽，觀眾準(zhǔn)得把我噴死，可就是喜歡，所以，也沒什么害臊的。
　　所以，每次看到那些晨跑者或夜跑者，總是感慨萬端。我想他們是面對生活最頑強的人。同樣是付出汗水，工人是為了生活，打籃球和跑步的人是為了別的東西——我不能百分百確定是為了自己，而跑步比打籃球更需要毅力。有時，我想問那些工人們：“當(dāng)你們掛起‘封頂大吉’的字樣時是什么感覺？”大概與跑步者長跑完之后的心情截然不同吧。
　　然而，還有多少人，能夠單純地只為自己奔跑？

　　風(fēng)，呢喃絮語，輕撫葉片，和曲而歌，致意初春。
　　穿過輕柔氤氳的葉下， 鉆進溫暖恬靜的小家。
　　外婆曲身坐在窗邊的小沙發(fā)上彎腰垂首，神情專注地剝著手中的板栗，慵懶的陽光晃動著她的幾縷銀絲，輕柔地飄動，溫和了她粗糙的臉頰。手中的板栗泛著密絲的甜香，油亮的外殼被枯萎的老手剝?nèi)�，顯露出圓滑金黃的栗子。每到乍暖還寒的初春，外婆總會買板栗給我吃，似乎從幼時起，一顆顆軟糯香甜的栗子拼湊出了我如流水般的芳華童年。
　　我緩緩走上前，靜靜地坐在一旁欣賞外婆曼妙的姿態(tài)。她柔柔地瞇上眼，眼角的溝壑似有細(xì)碎的陽光閃動，她淺笑著：“一會拿上栗子，外婆帶你去廣場上玩。” 
　　握著一小罐剝好的板栗，跟在外婆身后，遲疑地向廣場走去。新鋪的水泥地锃亮，彼時陽光正好，風(fēng)拂過樹梢，翩躚如蝶，芳華涌動，生活正當(dāng)美好。
　　一旁的石桌邊或站或坐著幾位老太太，面色紅潤，興致盎然，侃侃而談，消磨時光。見外婆邁步走來，一位身著艷粉色水袖舞裙的老奶奶快步上前，揮動著手臂嗔怪道：“哎呦呦，你可算來了，瞧瞧，大伙兒可聚齊了，就少你了。”外婆燦燦地笑著，上前與眾人談笑風(fēng)生。我找張長椅坐下，自顧自地咀嚼著板栗，那樣的場面我是無法融入了。
　　不多時，忽聽得幾絲悠揚清遠(yuǎn)的絲竹聲，伴著鼓點節(jié)拍。隨即，熟悉的唱曲聲便縈繞在耳畔。我抬起頭，廣場上的老者們各自手捧著古老樂器，或鼓、或二胡、或竹笛，他們神情投入地演奏著。外婆則站在中央，一手緊貼胸前，一手向斜上方展開，雙唇微張，目光里閃爍著清澈，不疾不徐地唱起頗有韻致的鄉(xiāng)音。身邊的舞者衣袂翩翩，如波浪抖動，靈活地旋轉(zhuǎn)起舞。輕和的風(fēng)撫摸過他們斑白稀疏的發(fā)絲，細(xì)水長流般的音符，詮釋著生命的真諦，一字一句都韻味無窮。
　　他們?nèi)莨鉄òl(fā)的面容令我恍惚，頓覺這初春不若詩人筆下蕭條索瑟，而是從容自由地吐露生命的耀眼光芒。耄耋之年的老者，已然步入生命之末，但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”的老有所樂，從容不迫，讓初春變得浪漫璀璨。

【親子】

　　耀眼的陽光被大樹碾碎了一般，從樹葉的縫隙間落下來，撒在了我和爺爺?shù)纳砩�。爺爺牽著我的手，站在車站門口的大樹下，望著那些步履匆匆、不知前往何處的人，我的思緒回到了那個冬天。
　　彼時我尚且年幼，爸媽又都在外地工作，一放寒假我就去爺爺奶奶那里過冬。白雪像柳絮在空中紛紛揚揚，越下越大，形成了一道白茫茫的雪簾。雪下的如此大，哪兒都去不了，我又沒有寒假作業(yè)，只能無聊到去數(shù)自己的頭發(fā)有多少根，去跳一節(jié)一節(jié)的臺階。
　　爺爺就這樣看著我。“哎，你看這娃娃這么無聊，咋辦呢？”他雙手放在背后東走走，西走走，老臉漲得通紅，突然有了什么想法，對奶奶說了幾句話。“想什么呢？你一把老骨頭了，多危險��！”奶奶拍了拍爺爺?shù)募绨�。爺爺沒理會她，在每個房間都貼了一張紙，“娃娃，爺爺帶你去旅行好不好？”他笑嘻嘻地問我。
　　旅行？！這么大的雪？
　　他看我一臉懷疑，又開口：“各種地點各種乘坐方式哦。”
　　真的嗎？要不先信他一回，我拍手叫好。
　　爺爺從房間里換了一身有點兒類似于導(dǎo)游的衣服，戴上他的“小蜜蜂”擴音器，朝我大步走來，瞬間像變了個人似的：“親愛的旅客，請問您要去哪兒？”我隨口一說：“去北京。”“好的，那請問您要怎么過去？”“坐飛機最快的。”爺爺笑瞇瞇地答應(yīng)：“游客，請您登機。”他蹲下身子，我爬了上去。
　　“請您坐穩(wěn)了，去往北京的飛機即將開始飛行。”
　　爺爺雙腿微微彎曲，脫掉了鞋子，背著我，奔向貼有北京的衛(wèi)生間，中途還張開雙手模仿機翼，不多久就到了“北京”。爺爺蹲下來，把我放下：“尊敬的游客，您已到達(dá)北京，本次旅途到此結(jié)束。”
　　“哇塞，好好玩啊，我還要，我還要！”我笑得合不攏嘴，央求著爺爺再玩。“好好好，我們先回到原點。”爺爺拉著我又回到了起點。“尊敬的乘客，請問您這次要去哪里呢？要乘坐什么去？”我托著腦袋，想著中午吃剩的肉夾饃還在廚房，便大喊道：“我要去陜西，吃肉夾饃，坐火車去！”“好嘞！”爺爺把我背上了背，又用火車員的語氣說：“親愛的旅客，現(xiàn)在您乘坐的是爺爺牌專屬列車，即將開往陜西，請您坐穩(wěn)扶好，火車即將出發(fā)。”他雙手?jǐn)[臂，兩只腳邁著大步，朝廚房走去。這時，奶奶來到我們面前：“這里要施工，請繞道行駛。”爺爺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問我：“旅客這里要施工，我們可以繞路行走嗎？”“好好好！”他繼續(xù)像之前一樣行駛，嘴里發(fā)出火車一樣的嘟嘟聲，不一會兒就到了“陜西”，我快速下站，奔向肉夾饃，大口大口吃了起來。
　　爺爺朝我欣慰地笑了笑，這時奶奶小跑過來扶著他，坐到沙發(fā)上。“你也真是的，一把老骨頭了還逞強，腰又疼了吧？”奶奶嘟囔著給他揉腰，“輕點，輕點，疼。”爺爺臉上露出疼的表情，可見我一轉(zhuǎn)頭他馬上笑了笑朝我做了個鬼臉。
　　外面很冷，他的臉卻很紅，額頭上冒出汗珠，大口喘著氣。即使很累，但他還是強撐著對我笑。
　　如今，我看著車站來來往往的旅人，他們的旅途或許精彩紛呈，而我，早在那個冬天，就已經(jīng)體驗過人世間最幸福的旅行。
　　夕陽被風(fēng)打碎，泄了一地橙黃，光灑在爺爺?shù)纳砩夏敲疵溃�那么亮，那么燦爛，我告訴他：“爺爺，等我長大了我?guī)�你環(huán)球旅游！”

　　漫長的假期悄然離去，我又回到那期盼已久的學(xué)校，心中不甚激動。“爸，快點！”我揮著手，向父親喊道，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，四處狂奔。見到同學(xué)打個招呼，看到新事物停下來看看，活蹦亂跳。不知多久，我猛地回頭，早已不見了父親的蹤影，四處尋找，終于，我看見了他。
　　厚重的行李壓在他身上，他不得不彎著腰。來來往往的人不時會碰著他撞到他，那行李也就向旁偏轉(zhuǎn)了一個角度，他不得不停下來調(diào)整。我不禁一陣心酸，跑到他身邊，說：“爸，我?guī)湍悖?rdquo;父親搖了搖頭，喘著粗氣對我說：“不用，爸能行，你先走，你忙你的。”說著，父親將行李從背上放了下來，用手撐著腰，緩緩地直起身，他的臉上出現(xiàn)了一絲痛苦的表情，口中也不斷發(fā)出喘息聲。但這很快就消失了，他面向我，擠出了一個微笑，推著我，讓我快走，說：“沒事，我休息下，一會兒就追上你了。”可我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，不肯離去。
　　我和父親一起停下來休息，父親又彎下腰，熟練地把行李打了一個結(jié)，深吸一口氣，將行李向旁一甩，行李飛到了他的背上。“嘶”父親的腰又被行李給壓彎，他用手微微調(diào)整位置，然后一步一步向前移著腳步。我默默地走到他身邊，與他并排著。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滑落下來，可他卻沒有空余的手擦去，汗水模糊了他的雙眼，他只甩甩頭。
　　我看著父親，他的鬢角已經(jīng)花白，手也因為長期的辛苦工作磨出了老繭。想起小時候父親給我騎大馬，他把我如同提小雞一般放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，我與他一起叫到：“小鷹一號準(zhǔn)備起飛嘍！”然后，他會跑著帶我向前沖去……
　　吵鬧的人群又把我拉回了現(xiàn)實，父親已經(jīng)走遠(yuǎn)。我快步追上父親，右手從后面托起了行李，說：“爸，我?guī)湍悖?rdquo;“哈哈，兒子，為了你，不論多重的行李我都能承受！”父親笑著回答，我們一起向前走去……
　　縱使身上擔(dān)著千斤的責(zé)任，你總能屹立不倒；面對生活中的無限壓力，你也能挺直脊梁；但是為了我，卻寧愿讓那沉重的行李，壓彎身體！

　　我從小就是媽媽的掌上明珠，但我總是認(rèn)為自從弟弟出生后，媽媽的關(guān)愛就不再停留在我身上了。
　　一次，爸爸出門了，中午飯需要媽媽給我們做。媽媽廚藝不好，只會煮面，每次媽媽都會在里面臥個雞蛋，放點青菜，雖比不上面館下的面種類豐富，但也健康好吃。我和弟弟吃面時，就愛吃里面的荷包蛋，總是爭著搶著讓媽媽在自己碗里多放幾個荷包蛋。這一次也不例外，我和弟弟一聽媽媽說中午吃面，就吵了起來：
　　“我要一個！”
　　“我要吃兩個！”
　　“我吃三個！”
　　“那我就吃四個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這時，弟弟突然放聲大哭起來：“你不許吃！不許吃!”
　　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，媽媽聞聲趕來，了解情況后，一邊安慰弟弟:“不哭啊，不給姐姐，不給她。”一邊跟我說:“你干什么?你多大了呀？這點兒小事都要和他爭，罰你不許吃蛋!”
　　我委屈極了，生氣地大喊道:“你就是不愛我了，我討厭你們!”眼淚奪眶而出，迅速跑回房間“呯”地把門狠狠關(guān)上，撲在床上痛哭起來。哭著哭著，我聽見有人在敲門，然后是碗放在地上的聲音，接著，就是越來越遠(yuǎn)的腳步聲。心想：肯定是媽媽送面來了，不吃了，里面連個蛋也沒有，有什么好吃的！正在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著，算了，勉強吃一口吧！我輕輕打開門，一大碗面上飄著幾片菜葉，真的沒有雞蛋！我把它拿進屋，用筷子無意識地翻弄著，突然，我在碗底發(fā)現(xiàn)了兩個荷包蛋！
　　一顆冰涼的淚珠劃過我的臉，滴落在荷包蛋上……

【煙火】

　　總有人說現(xiàn)在的年味越來越淡了，那你不妨去看看鄉(xiāng)下人過年。
　　大紅燈籠高高掛，距過年還有數(shù)十天，街上早已熱鬧起來，從街頭到街尾，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各處的廣告牌，無一不是紅紅火火，喜氣洋洋。循環(huán)播放著《好運來》，街上賣煙花的，賣雞鴨魚肉的，有賣堅果喜糖的……無一不透著煙火氣。
　　走進肉鋪，小販們割著左一塊右一塊的肉，門外早已排上了長龍，買肉做包子、包餃子、炸丸子……店里討價還價、挑肥揀瘦的聲音此起彼伏。
　　走進超市里，那些從外地回來的小輩們，都是幾箱牛奶、幾箱年貨地往車?yán)镅b，門口掛著的大紅燈籠，轉(zhuǎn)了又轉(zhuǎn)，似乎在等有緣人取回家。走進煙花爆竹店里，清一色的鞭炮陳列在貨架上，大人牽著孩子，挑選著煙花。水果攤上，砂糖橘、紅富士大蘋果、紅心柚子……應(yīng)有盡有，路過的人無一不提著一大袋回家。過年嘛，就圖一個紅紅火火，圖個甜甜美美。  
　　到了真正的大年三十，每家每戶吃著年夜飯，在歡聲笑語中訴說思念，在春晚小品中感受快樂，在熬夜守歲中聊起日常，屋外更是美麗，煙花如五顏六色的調(diào)色盤在天空中炸開，在一陣陣歡呼中夾雜著長輩對小輩的關(guān)心。
　　我們?nèi)松�也該如此，熱熱鬧鬧，轟轟烈烈!

【百味】

　　包子老師看了看我的畫，微微皺起了眉頭，好像要說什么，卻又沒有。她輕輕地坐到我對面，將我的隨意之作擦得一干二凈。接著，她正了正畫紙，輕撫一下，便開始專注地畫起來，她的手腕仿佛不是手腕了,是一只圓規(guī)的一腳,那輕松的線條、流暢的筆觸猶如一條自由的小魚在畫面上歡快地游動。我晃晃腦袋，清醒了。抬起頭，看著眼前的畫，在心里對自己說：“好好畫吧，少年！”
　　我拿起一個桂花糕就往嘴里塞，軟糯香甜，狼吞虎咽，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外婆眼中的淚花。兩天后我收拾好行李，臨別時，外婆將一包曬干的桂花遞給我，說：“多喝些桂花茶，要是還想吃桂花糕，就來外婆這，外婆給你做……”我噙著淚說了句好，看著與我越來越遠(yuǎn)的外婆，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痛。
　　它不過是一條長街。盡頭是樺樹的海洋，枝頭插曳著風(fēng)影在響，開端連通著小村，零星的住戶點在長街上，小得實在是可憐。那兒不過是塊貧瘠的荒土罷了，長街橫躺在這塊荒土上，伸開雙臂努力地夠著，才牽來了鬧市：貨雜店、菜市、報亭、飯攤、花鳥市……它們散聚在一起，是沒被抹勻的鹽，帶來了滋味。
　　房間里的燈亮著，母親睡著了，我俯身伸臂。“樂樂！”我手一顫，手機啪地落在床頭柜上，“呀，還說陪你學(xué)習(xí)哩，你看我都睡著了。”母親半倚在床頭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正了正身子，“用手機啊，快點，別玩。”一邊說一邊去束她披散的頭發(fā)，淺淺的深深的眼圈里兜住了萬千生活。